[转帖]武侠·《满江红》

-- 作者：道奇
??-- 发布时间：2004-6-10 0: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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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白个人文集 首发:听雪山庄
??武侠·《满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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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夕阳下的悲壮
?? 1、歌声
?? 残阳如血。
?? 猎猎西风之中，战旗呼呼作响。
?? 战旗下，岳飞一动不动，目注远方硝烟迷漫下的山河。
?? “河山迷漫之中，多少中原父老，正遭受金人铁骑无情的蹂躏！”
?? 岳飞微叹了一口气，轻轻一动，甲片摇曳之中，阵阵灰尘籁籁而落 。
?? 方才战斗的惨烈，又浮现在他的眼前，敌人一个个倒下了，金兀术也退走了，岳飞的眼前，晃动的是将士们高呼杀敌报国前仆后继地冲向敌阵的身影。
?? “多么可爱将士！安息吧，你们的血不会白流的，兀术必将付出同样的代价！岳某有生之日，必将尽驱金贼，复我大好河山。”
?? 岳飞怔怔沉思着。
??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一阵低沉而豪迈的歌声传入耳中，岳飞轻笑着摇了摇头，“这帮小子，刚打扫过战场也不歇息一下……”
?? 歌声从已燃起的篝火的帐中传出，越过空旷的战场，传向迷漫的远山，阵阵回音滚滚而来：
?? “胡虏肉－－－－” “胡虏肉－－－－” “匈奴血－－－－” “匈奴血－－－－”
?? 2、剑舞
?? 苑绝候看到岳飞的时候，岳飞正在舞剑。
?? 于剑气萧萧，剑花闪闪之中，苑绝候看到了自己在襁袱之中，被岳飞从马蹄下用枪挑出，看到了岳飞亲嘱卫兵将自己送到誉满神州的侠客雷拓门下，看到了十多年师父边教自己炼剑边向自己讲述他至友岳飞的战场雄风，看到了临下山时师父面寒心热的倾诉，看到了自己跟在岳飞马旁冲向敌阵……
?? 岳飞身形微顿时，苑绝候看到他的剑尖朝自己轻轻一点，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 苑绝候的一声“将军，我与你对舞！”引来了将士们的围观。
?? 漫天暮霞之中，一阵狂风扬起战场一的旌旗，这是一种无法企及的悲壮。
?? 岳飞沉缓有力的声音就在这悲 壮中响起！
?? “剑，是有生命的灵物，侠士之剑，当以仁为刃，以义为尖，以礼为柄，以智为器，以信为鞘，处处急人之急，先人之先，应当拯拯救万民于水深火深火热之中，虽抛头颅，洒热血亦在所不惜……”
?? 夜色渐临 ，这是否是他们的狂欢之夜？
?? 3、夜宴
?? 军中无以为乐。
?? 号角悲鸣，万鼓齐擂，高歌主帅壮词，就是岳家军这群热血男儿发泄心中喜悦的方式。
?? 岳飞送走金方来人，兴奋地跨出大帐。
?? 自金军统制王镇，统领崔庆，将官李凯、崔虎、华旺等投降后，将军韩常又密遣人来说，欲率所属五万众来降。
?? 岳飞看了看天上冷月，又回身走入帐中，令军士摊开行军地图，以手抚半响，仰天长笑：
?? “如今金人毫无斗志，但望我军所至之所 ，皆来归顺，中原光复，指日可待！哈哈哈……”
?? 岳飞步出帐外，见值岗众军士个个怒目圆睁气势如山，不由心中大喜，传令道：“将酒来，与众将士同乐！”
?? 与将士同干三杯，岳飞道：“军中禁酒，我今令饮，鼓众军士气耳，他日直抵黄龙府，与诸痛饮尔！”众将大呼“直抵黄龙，与君痛饮！”
?? 苑绝候热血奔涌，泪盈满眶：二十年来，自己身世不明，不正是金人之故么？不日攻破金人巢穴，方才为无数像自己一样对金人有血海深仇的中原父老雪恨。
?? 恍恍中，岳将军手持长枪，一马当先向金人冲去，身侧身后众军士奋勇向前冲……
?? 群情激昂缘自于“黄龙痛饮”，万念俱灰来自于一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 当一声“圣旨到”的呼声传入耳中时，岳飞仿佛被箭射了一下 ，立时抬手止住了正激动的众军士，片刻之间，岳飞回想到以往种种，已明白了一切，暗叹道：“十年之力恐于一旦矣！”
?? 4、奏请
?? 当时，奏桧将赵鼎驱出朝廷之时，岳飞就已心中明了，常常对座下之客长叹不已“一寸一寸的国土，都曾洒过将士们的热血啊 ，怎能平白无故地放弃而去议和？岳飞明白要想恢复故土，恐怕是不可能的了，“我不甘心！”于是，他只有尽人事而知天命，才率兵一路攻取郑陈、西京、颖昌等地，如今方欲乘胜而进……
?? 众将士早已默然退去，帐中一片空寂，可岳飞知道，帐外，一定密密站满了众将士，他们 ，他们会在等自己决定。
?? 苑绝候走了进来。
?? “将军，韩常将军有报：兀术欲弃汴而走 ……”
?? 岳飞扬了扬眉“接着说”
?? “有书生叩马而 劝‘太子 毋走，岳少保且退矣，’兀术曰‘岳少保以五百骑破吾十万，京城日夜望萁来，何谓可守？’书生对道‘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岳少保且不免，况欲成功乎？’……”
?? 岳飞沉重地叹了口气，挥手至意苑绝候出去。
?? “……金人锐气沮丧，尽弃辎重，疾走渡河，豪杰向风，士卒用命，时不再来，机难轻失……”
?? 写完奏折，岳飞叹了口气，眼前出现了自己率军收复西京洛阳时，中原父老夹道欢道的场面。
?? “父老们，你们……恐怕要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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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金牌
?? 边地的清晨，雾气格外浓些，给人以阴森的感觉，一只夜袅惊叫而去，不免让人一阵心慌。
?? “将军，张将军，杨将军已先后退军还朝。”
?? “哦？杨沂中是奏桧走狗一条，退兵不足为怪，与我和韩世忠将军并称的张俊将军竟也退兵了么？”岳飞愣了愣，手中的作战部署顺手滑下。
?? 苑绝候轻轻走了进来，轻轻道：“将军，忠义社及淮北众豪杰恭候将军将令。”
?? 岳飞摇了摇首“速派人告知你师叔，我大军未到之时，义军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免作无谓牺牲。”
?? 看着远去的苑绝候，岳飞脑中现出了雷拓的师弟、领导忠义社及北方义军的梁兴，“这二人出自同一师门，有着何等的忠心义胆？有着何等的豪侠仗义？”
?? 一声长长的“报——”字，将岳飞拉回了现实。
?? “当”的一声，岳飞手中的茶杯从指间滑落，遂了与地面相守已久的约会。
?? 报令军士的身后，赫然是一手捧黄灿灿“令”字金牌的内侍！
?? 岳飞身形一阵摇晃，他明白：自己十年来的心血算是白费了，已复的失地马上又要重归金人之手了。这是何等的憾事？！
?? 6、刺客
?? 岳飞坐着不动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座山岳，傲然挺立在大地上，任你风狂雨大，我自巍然不动。
?? 帐外，军士梦正在操练，呐喊声震耳欲聋，岳飞的心却十分沉重。
?? 岳云就一声不响地站在一旁，他知道，父亲思考问题的时候，是不需要有人老打扰的。
?? 张宪也站在一旁。望着将军那微白的乱发，张宪目光中充满了无比的崇敬，他知道，是十年征战染白了将军的黑发。不是么？十年来出生入死的战争，使自己也略显苍老了呢。
?? 当送茶的军士叫一声“少将军”的时候，岳云挥了挥手，示意他将茶水放在桌上。
?? 那名军士转身回走时，有意无意眇了岳飞和他面前放着的金牌一眼。
?? 岳云心中一动，踏步上前，“站住！你叫什么名字？”
?? 那名军士突然间就飞了起来，如一片树叶在秋风中一样挟着一道剑光向岳飞飞去。
?? 可惜他没有飞到岳飞身前，他手中的剑也没有飞到岳飞身上，因为张剑言突然就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岳飞的身前。
?? “岳家军”中任何一人都知道，苑绝候和张剑言不仅师出同门，也不仅担负着联络北方义军的重任，而且还是将军身前最得力的双铁卫。有他们在，众将士才能不担心将军的安危，毫无牵挂地上阵杀敌、恢复中原。
?? 张剑言就那么突然出现，就那么突然站在岳飞身前。他手中，是一把剑，一把正在滴血的剑。
?? 然后，岳云和张宪就看到那飞了起来的“军士”坠掉在地上，胸口汩汩冒血的洞，证明了张剑言曾经轻轻出过一剑。
?? 岳飞动了动，只轻轻站起，就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然后，他就说了一句话：
?? “金牌到了几面？”
?? 7、悲壮
?? 残阳如血。
?? 如血的残阳啊，你见证了多少沧桑，你经历了多少风云：如风的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热血，如山的尸首……所有所有这一切，换到的只是如画的江山。这锦绣河山，哪一处不洒下了忠义男儿的热血？哪一处不抛下了赤胆英雄的头颅？而随着夕阳斜照，一切都渐渐飘散远去……
?? 岳飞就站在如血夕阳中。
?? 猎猎西风之中，岳飞山岳一般站在飞扬的战旗下，他如山的身躯在西风斜阳里站成一道长城，他明亮的盔甲在斜阳西风里站成一中悲壮。
?? 远处，有几缕轻烟随风飘散。
?? 一天之内，连到了十二枚“令”字金牌，勒令退兵。岳飞彻底地失望了，他明白即使上再多的奏折，也不会到达皇上手中的。奸权当道啊！
?? 怎么办？退不退兵？
?? 退？十年来众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一寸一寸收复的失地，顷刻间就会被金兵重新占去……难道中原父老望尽白头得到的只是一个“退兵”么？
?? 不退？身为大宋臣子，皇上有令退兵，怎能不遵行？
?? 皇上啊，难道你真的要让这大好河山丧于奸臣贼子之手？皇上，将士们十年来的心血，你一点都不知道体恤？皇上，臣已尽了心力了……
?? 夕阳下，岳飞已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人，而是一种悲壮，一种将军卸甲的悲壮！一种英雄卖马的悲壮！一种壮士断腕的悲壮。
?? 8、退兵
??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 “唉，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有谁听……”
?? 岳飞微叹了口气，张俊、韩世忠相继退兵，当前形势，容得自己不退么？奸权当道，哪有自己一腔热血的用武之地？
?? 一阵凉风吹过，岳飞轻跺了几步，月光如水，阶下拉下岳飞悲壮的身影。
?? 帐外一片静寂。
?? 这帮小子们怎么了？往常的夜晚，他们是要高唱自己的《满江红》兴尽后才能入睡的，而今天……
?? 岳飞步出自己的军帐，猛地胸中一热，两滴热泪从眼眶中滑下，他没有猜错：
?? 帐外，是黑压压的人头，是亮闪闪的盔甲。原来，原来，将士们都无法入睡，他们齐聚在自己的帐外，静侯自己将要下达的令他们失望或是他们期待已久的命令。
?? 站得最近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军士，十八九岁的样子。月光下，他的脸上充满了期待，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将军……真的……真的要退兵么……昨天，昨天我梦到了我的母亲……她……她就在我的家乡，汤阴啊。梦里……我给母亲奉上了夺自金兵手中的……战鼓……”
?? 岳飞心中一酸，顿觉耳中万籁俱寂，一刹那间回到了那滔滔的黄河岸边，那幽幽的青山怀抱中……汤阴，汤阴不也正是自己的故乡吗？那里的蓝天白云，那里的青山绿水，那里的滔滔黄河，那里的父老乡亲……可而今，而今这一切都在金兵铁骑的蹂躏下颤抖着……
?? “唉！”岳飞无奈地叹了口气，沉声道：“众将士，鹏举对不住你们……”
?? 无言的沉默伴随着阵阵轻泣。
?? 岳飞突地大声到：“传令官！传下令去，就地准备行装，缓行五日，带同百姓一起退走。”
?? 看着缓缓散去的将士，岳飞突地抬起头来，向寂寂长空发出一声来自心底的诘问：
??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有谁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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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庐州
?? 9、第三十六个刺客
?? 深夜，万籁俱寂。
?? 突然之间，如雷的马蹄轰然响起，踏破寂静的深夜，踏醒乡人的良梦，踏痛游子的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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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轰鸣之中，两骑如飞而去，随后又两骑……十六骑头前开道，将要到来的是谁？
?? 终于，一匹战马飞奔而至，马上之人白衣胜雪，眉如远山，双目淡然之中透出一股浓浓的倦意。
?? 他，正是苑绝候。
?? 苑绝候轻勒马缰，抬头看了看微明的清月，驻立不语。
?? 蓦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什么人——”
?? 苑绝候回首，就见一道淡影如飞而至，他马上拔剑、起身、出剑，一瞬完成。他必须留下这人，因为他身后来时的路上，正行走着将军一行。
?? 淡影伸手在苑绝候剑上轻轻一弹，苑绝候但觉一股力道涌到，长剑“当”地一声坠落在地。回目处，淡影已随风而逝，淡淡的月光之下，传来一句话“此处不通，原路退回！”
?? 苑绝候怔立。
?? 时间：绍兴十一年二月三日
?? 地点：皖中庐州
?? 事件：岳飞遭受第十九次刺杀，第三十六名“刺客”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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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低响中，苑绝候开口：“将军没事吧？”
?? 张剑言沉缓说道：“没事。这人武功之高，为我生平尽见，不知是何来路……”
?? 苑绝候双目之中倦意再浓：“此人似友非敌……”
?? 的确，以此人身手，若有意刺杀将军，岂是苑绝候和张剑言二人可拦得？
??
?? 岳飞目注远方，黑暗之中，有多少阴谋？多少伤怀？
?? 10、雪·禅
?? 庐州西山普渡寺。
?? 廊下，岳飞与大济禅师相对而弈。
?? 雪落无声，人亦无声。
?? 良久，大济禅师白眉抖动，“阿弥陀佛！山穷水尽，施主无路可退了！”
?? 岳飞微叹口气，目注廊外雪花纷飞，“禅师，何谓佛性？”
?? 大济禅师长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通玄峰顶，不是人间。心外无法，满目青山。”
?? 岳飞若有所悟，指廊外飞雪道：“如此飞雪，可有佛性？”
?? 大济禅师低眉：“本来无牵挂，随处任方圆。”
?? 岳飞一震，目现茫然之色，恍如身化万千飞雪，随意东西，无处可依，耳闻雪落庭中，悄然无声，但觉自己戎马平生，劳苦奔波，不过如雪花飞落，到头空空如也。不由大喝道：“不！我不甘心！”
?? 大济禅师低眉不语。
?? 岳飞道：“禅师，佛家所为，鹏举做不到。唉，试想天下，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忘情物外，超然出尘？岳飞生为尘世中人，还我河山是我此生所求，恐有负禅师所教了。”
?? 大济禅师喧了声佛号，起身走去。
?? 岳飞突大声道：“岳飞一命不足惜，但中原父老望断胡尘，岂能无视？此行若何，还请禅师指点！”
?? 大济禅师径直走入云房，庭院白雪纷飞之中只传来他低沉的偈子：
?? “从来共住不知名，任运相将只么走。
?? 自古上贤犹不识，造次凡流岂可明？”
?? 岳飞闻得，心中悲愤难明，突地大叫一声“我好恨！”，一口鲜血喷出，扑倒在廊外雪地上，一片血迹瞬间漫延开去。
11、惜雪山人
?? 山野飘雪，一片银装素裹。
?? 岳飞缓步而行，岳云亦步亦趋，随后不远是苑绝候。
?? 岳云抬首看看父亲苍老的脸，迟疑道：“爹，宗儿……”
?? 岳飞沉声道：“云儿，为父常言，为文为武，皆可报国。唉！生得乱世，焉能苟安？！”
?? 岳云低道：“是！云儿会妥善安排的！”
?? 岳飞忽然长叹一声，道：“云儿，可怜连年厮杀，致使你和宗儿父子不得相见。宗儿六岁了吧？你见过他几面？”
?? 岳云低声道：“两面……”
?? 苑绝候心中凄然，将军一家，劳苦功高，为了大宋江山连年征战，使得六年之间父子仅见得两面，恐怕爷孙之间，至今也还一面不识……
?? 所行之处，但见残梅点点，劲松吐翠，不觉步入一片修竹茂林，只见一缕清烟随风四散，耳闻琴音丁冬。岳飞不禁驻足长她：“人生得能悠闲若此，夫复何憾？”
?? 忽然之间琴音乍止，一真清吟传了出来：
?? “竹林无声或有声，霏霏漠漠散还凝。岭梅谢后重妆蕊，
?? 岩水铺来却结冰。牢系鹿儿防猎客，满添茶鼎侯吟僧。
?? 好将膏雨同功力，松径莓苔又一层。”
?? 岳飞举步便行，岳云快行两步，走在前面，苑绝候亦谨慎随后。
?? 曲径通幽之后豁然开朗。
?? 但见茅舍树间，坐落竹林四围之中，一道清流蜿蜒而行，雪压竹桥，直抵茅舍。
?? “吱呀”一声，茅舍门扉洞开，一中年蓝衫文士随步跨出，朗声道：“贵客既至，何不入内一叙，让本山人略尽地主之谊？”
?? 岳飞应声而进，随口道：“正要拜访！主人有言，岳某敢不从命？”
?? 文士哈哈大笑：“岳将军来访，实是蓬壁生辉。惜雪轩荣幸之致！”
?? 12、山野之论
?? 惜雪山人哈哈大笑：“今日雪白风清，贵客来访，极宜品茗畅谈，以怡人心。三位请！”
?? 岳飞端杯细嘬一口，道：“不错！先生确是雅人雅事，深得品茗之趣。此地有茂林修竹，竹桥小流，雪白风清，又兼优雅幽谷，真可谓品茗胜地。”
?? 惜雪山人哈哈大笑，蓝衫轻动，连道不敢。
?? 苑绝候眼见他一笑之间，蓝衫震动，不由心下暗惊此人功力了得，遂而想起一人，便淡淡一笑道：“简先生，泼墨大写意是否确然称绝天下？”
?? 惜雪山人微微一怔，淡淡道：“你是谁？怎知本山人姓氏？”
?? 苑绝候哈哈大笑：“能一招之间迫退张师弟，一指弹掉苑某长剑，此等身手，除去当世高人惜雪山人简泼墨尚有何人？”
?? 惜雪山人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普天之下，也只有雷拓的门人才能看出本山人来历。”
?? 岳云勃然作色：“原来是位江湖高人，岳某倒失敬了。敢问简大侠，昨夜行刺，所为何来？”
?? 惜雪山人又哈哈大笑。
?? 岳飞沉声道：“云儿不得无礼！以简先生身手，若是真心行刺，你等岂能拦得下？为父又岂能生到此地？”
?? 惜雪山人一改笑态，沉声道：“岳将军，方今奸臣当道，你此次归京，秦桧、韩佗胄还会放过你吗？况且，如今一退，将军十年之功岂不毁于一旦？而今将军正宜乘胜而进，一举破敌，何不带领忠义之师，解救中原父老于水深火热之中？须知‘见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啊！粮，百姓出得起；人，江湖多得是。纵朝廷不支持，将军亦是后援无穷，何苦为了一点‘愚忠’而自毁功绩？此简某山野之论，尚请将军三思。”
?? 岳飞浩然长叹一声，道：“岳某行事，向来不计成败，只求心安，十年征战，岂只为‘功绩’二字？”
?? 惜雪山人道：“而今，中原父老望断胡尘，将军一退了之，心中岂能安得了吗？”
?? 岳飞凄然道：“如今确是佞臣当途，天下万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总是皇者为大，圣恩如天，不可稍加冒渎。若人人执违，则礼法何在？败一家之礼，不成体统；丧一国之法，则祸亡无日矣！先生妙论，岳飞不敢拜受。”
?? 惜雪山人默然无语。
?? 岳飞又沉声道：“此次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回京！否则，国不为国，家将何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但望韩将军等，能力挽狂澜，救万民于火海之中，岳飞一死岂又足惜哉？简先生美意，岳飞生受了。”
?? 突地琴音骤起，惜雪山人竟又奏起了弦琴。
?? 炉烟袅袅琴音呼啸之中，岳飞端然正坐，不怒自威，俨然神人，凛然不可拟物。惜雪山人蓝衫鼓动，短须轻飘，一派道骨仙风，更是超尘脱俗。岳云和苑绝候寂然静坐，心绪随铮铮琴音飞出茅舍，飞出竹林，飞过雪原，飞过远山，直飞向那被遗忘在大宋版图之外的中原……
?? 13、孤愤
?? 中原，中原呵，那里有几丝惆怅，几许失落，几多无奈……烛光下，岳飞坐如一尊神祗，目光如炬，扫过几面上摊开的《三国志》，直射向前方无尽的黑暗。那黑暗里，有曹孟德的锦囊妙计、雄霸其才；有诸葛孔明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关云长的千秋肝胆、万古忠义……在黑暗中，他看到了曹操的威震四夷，看到了诸葛亮的运筹帷幄，看到了关羽的沙场雄风，继而千年一瞬，他又看到了中原大地在自己的面前渐渐远去，渐渐远去……
?? “父老们，我对不起你们！”岳飞心底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 唉！皇上必欲杀我而安心，秦桧必欲杀我而甘心，兀术必欲杀我而放心……
?? 岳飞心中阵阵隐痛：
?? 自己戎马一生到底为了什么？中原被弃，父老遭残，而皇上，却怕自己一路得胜迎回二帝自己皇位不保而动杀心。皇上啊，你于心何忍？秦桧贼子，一心议和，取悦金国，可笑皇上竟信得过他一个从金国奔回来的劫臣。可恨兀术，有胆就与我岳某人沙场一决雌雄？却暗里买通秦桧必杀我而放心。他放的是什么心？我死之后，他才能放心挥师南下……
??
?? “唉！”
?? 岳飞心中的呐喊一阵高过一阵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奸臣当道，将士不用？为什么偏安一隅，不思进取？为什么长城自毁，敞敌以康庄……”
?? 岳飞缓缓站起，望空遥祈：“皇上，你必欲杀我而后安心，岳飞认了。只盼你莫杀我帐下将士，勿阻韩将军等破敌之路，则岳飞死亦甘心。”
?? 一刹那间，岳飞看到了屈原。他明白了屈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负石投水自尽的，他明白了屈原的离骚、屈原的孤愤。而他呢？他是否也将挟着同样的孤愤上路？前方，前方那孤愤的最后结局是什么？他仿佛知道，但又希望自己不要知道。
三、变
?? 14、抵京前夕
?? 苑绝候看着岳飞手中的玉佩，眼前金星乱迸，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刚才岳飞说的话是真的：
?? “你是兀术的儿子！”
?? 似一个霹雳，把苑绝候震得摇摇欲坠，“不！”
?? 可事实就在眼前，玉佩上一面刻着“麟儿百日”，另一面刻着“四太子谕”，而他的小名就叫“麟儿”，兀术从二十年前到现在一直是金国“四太子”！
??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苑绝候的声音出奇地冷静。
?? 岳飞也很平静，“因为我不希望你死在你父亲的手里。”
?? “我已越来越感觉到，此蕃归来，是必死无疑。而秦桧之所以痛下决心要杀我，正是由于你父亲兀术的指示。你若随我入京，也是必死无疑。那就是你间接死在了你父亲手上，我不希望看到这种人间惨境。”
?? 苑绝候面色苍白，汗出如水。
?? “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走：你现在就走。走出大宋，回到金国去，回到兀术的身边去……”
?? “不！”苑绝候高呼。
?? 岳飞冷静地看了看他，“你是金国的人，二十年来却时时刻刻生活在大宋，还屡次与你父为敌，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唉，二十年前只想救你一命，没料到却造成今日令你为难之局。你还是回金国吧，不要留在这里作无谓的牺牲。回到那里，告诉你父亲——我岳飞死的不甘心，没能在沙场割下他的头颅，我很遗憾……”
?? 苑绝候满染地站立着，茫然地看着岳飞走去，一时心乱如麻。然而，此刻他心中所想的既不是唾手可得的荣耀无比的金国王子的身份，也不是随之而至的钟鸣鼎食、富贵无比，更不是那种前呼后拥、呼风唤雨的权势，而是师父的严厉督促，岳将军的淳淳教导，和中原战场上的流血千里、伏尸百万……
??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 怎么办？在入京的前夜，将军说出了自己的身世，自己该怎么办？怎么办？
?? 15、虽千万人吾往矣
?? 怎么办？是去是留？
??
?? 苑绝候走出大帐的时候，就看到了满天繁星。天，已将晓。
?? 然后，他就看到了张宪。
?? 张宪大踏步走来。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张宪停住了脚步，定睛看着他，那目光就如一道闪电，直欲刺进他的心里。随后，张宪平静地说：“一路走好，尊贵的金国王子！”
?? 苑绝候在张宪的平静中听出了愤怒，他露出一丝苦笑，从张宪身边走过去。
?? 再走几步，他就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这些昔日并肩作战的弟兄们，他们，这样看待自己？
?? “苑绝候，从今以后我不认识你这个人！”这应该是小赵的声音吧？连平日最相知的朋友也有说自己了！
?? “ 哼！什么苑绝候？他配姓我们汉人的姓吗？他是个金狗！他是完颜绝候！”这是谁？
?? 都不重要了。苑绝候茫然前行，但一阵兵铁交鸣阻住了他的脚步：这些昔日同袍，个个持着昔日并肩对敌的兵刃对着自己！
?? 苑绝候一阵眩晕，于众人之中，他看着小赵模糊的脸，慢慢道：“小赵，你也这样对我吗？”
?? 小赵蓦地弃下手中长枪，边掩面而走边痛哭流涕：“***！我小赵做了什么亏心事，怎么交了你这个朋友……”
?? 苑绝候一阵心酸，他强忍住不让泪水流下来。
?? 帐中走出了岳云，他一步步走来，众兵士兵刃齐指苑绝候，目光却望向岳云。
?? 岳云只一步步慢慢走来。
?? 苑绝候但觉这慢慢中似乎有自己的解脱，但在内心深处又有一种想要挣扎的意念。不！我不能就这样死去！中原父老等着我的解救，将军也等着我的解救。我不能就这样死去。不能！
??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不管自己能不能做到，有没有能力做到，但重要决定去做，就必定义无返顾地向前，“但尽人事，以安天命。”苑绝候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 岳云终于到了近前。苑绝候双目向他望去，四道目光在半空相遇，其中有愤怒、失望也有无奈和痛苦。
?? 终于，岳云沉沉开口，“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阻拦苑绝候！”
?? 沉寂之后，是一阵刀兵归鞘的响声，然后是低声哭泣和匆忙零乱的脚步声。
?? 空阔之中只剩下了岳云和苑绝候。
?? 岳云目视远方渐近的黎明，以遥远的声音道：“将军要我告诉你，不要忘记八个字——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 苑绝候突地转过身，面朝大帐跪下，连磕三个头，然后起身看着岳云，沉声道：“请转告将军，我不会忘记他的教导的！”
?? 黎明将近。
?? 苑绝候走向黎明前最黑的黑暗，怀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痛，就那么一步一步走向最深沉的黑暗……
16、兵权
?? 城门洞开，当先奔出两骑内廷侍卫，随后一人手捧圣旨施然而行，后面又有两队内廷侍卫。
??
?? 张宪注目良久，破口大骂道：“***，杨沂中这个狗崽子也人模人样起来了……”
?? 岳云凝神望去，那手捧圣旨之人，不是秦桧的走狗杨沂中是谁？
?? 岳飞并不做声，只昂首站立。
?? 终于，杨沂中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高声道：“岳飞接旨！”
?? 岳飞高声道：“臣岳飞接旨！”提衣跪倒。岳云、张宪及一干众将亦随后跪倒。
?? 杨沂中脸色阴沉，面带奸笑地看了俯首在地的岳飞一眼，展旨大声念道：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岳飞抗旨不遵，无视法纪，复又借故拖延回师日程，着即革去兵权，押入大理寺候审。钦旨！”
?? 众将心中大惊，却听岳飞平静地道：“臣接旨！”
?? 当下，两名内廷侍卫走来，是持铁链向岳飞身上缚去。
?? 张宪怒气盈胸，“铮”地一声拔出随身长剑，大喝道：“住手！”手起剑飞便向那两名内廷侍卫刺去。
?? 众将早已怒气横生，见张宪首先动手，亦都拔出配剑围了上来。更有甚者，众人身后驻扎整齐的岳家军亦已缓缓快来。
?? 杨沂中面色苍白，大喝道：“岳飞，你要造反么……”
?? 岳飞暗叹口气，轻声道：“都退了下去！”
??
?? 张宪目中盈泪，大声道：“将军，军权一去，如待宰羔羊，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 岳飞再叱道：“还不退下！”
?? 张宪长叹一声，弃下手中长剑，默默不语。
?? 岳飞再向众将道：“岳飞此去，皇上必然明辨是非，各位不要陷岳飞于不义。”
?? 一名将军道：“将军，与秦桧同堂，不啻与狐谋皮……”
?? 岳飞再道：“不必多言，休要陷我于不义。”
?? 那将军弃剑于地，痛声而去。
?? 杨沂中挥手，“绑！”
?? 铁链及身，岳飞巍然如山，心中思绪万千。他明白，军权一去，自己还我河山的梦想就此夭折；桎梏一至，自己再无纵马驰骋沙场之时。可又能怎么样呢？岳飞抬首望天，但见清风四逸，白云悠悠。
?? 17、人心向背
?? 绍兴十一年十月，岳飞并子岳云、部将张宪、幕属于鹏等八人遭狱，入大理寺监。
??
?? 深夜，月黑风高，适合做些什么？
?? 杀人！放火！
?? 一条身影，又一条身影……越过大街小巷，越过繁华掩盖下的满城荒芜，直向城南大理寺奔去……
?? 月黑风高，一条又一条滴着热血的尸首被从大理寺拖出来，仍到西郊乱葬岗。
??
?? 一顶八抬大轿从皇宫抬出，前行十六名持戈武士，后随三十二名持枪武士，另有四个轻衣细步之人走在轿子两侧。
?? 轿中人，正是当朝宰相秦桧。两侧四人，则是秦桧的四大护卫：东刀、西剑、蓝龙、白燕。
?? 夜静无声，落雪纷纷。
?? 西门剑突然紧走两步，向东方刀小声道：“大哥，小弟肚子不爽，去去就来。”
?? 东方刀摆了摆手，看着斜走出去的西门剑，心下暗笑：这小子，莫不是又看上了哪个行路女子？
?? 突然，黑暗中穿来西门剑“啊”的一声惨叫，东方刀立时就掠了过去，然后他就看到西门剑倒在地上，小腹一剑洞开，一片血迹已将雪地染红。
?? 东方刀突地头皮发麻，因为他看到了西门剑那把天岩剑就弃在一旁，一道血迹从西门剑小腹处直延伸至剑身：西门剑竟然死在自己的剑下？！
?? “东刀，怎么回事？”秦桧的声音穿了过来。
?? 东方刀回走，低声道：“西剑被人暗杀！”
?? 轿内一阵沉寂，而后穿出了秦桧低沉的声音：“近一个月来，已有多少个人试图劫狱救岳飞？”
?? 东方刀回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 秦桧又道：“又有多少人妄图刺杀本相？”
?? 东方刀：“二百四十六。”
?? 秦桧又问：“这些人至今还有几个活着？”
?? 东方刀道：“一个也没有！”
?? 秦桧又问：“那现在——”
?? 东方刀立刻道：“那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昔日最孤芳自傲煊赫一时的慕容世家的独门绝技。”
?? 暗夜之中，一行人仿佛石像怔立，天地之间，只余白雪纷飞……
??
??
?? 昔日最孤芳自赏、杜门避事的慕容世家也要对秦桧下手了，这是何原因？原因何在？
?? 岳飞呢？大理寺外血流成河，乱葬岗上尸积如山，岳飞救不救得出来？
??
四、长城
?? 18、归来
?? 西山，奔马如雷。
?? 苑绝候怒马鲜衣，面上却阴晴不定，手中马鞭不停打下，跨下大宛名马便如飞奔上西山。
?? 一口气奔到普渡寺山门前，苑绝候回首向身后众武士道：“把好山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出入，违者格杀勿论！”众武士齐声应是。
?? 寺舍依旧，雪花依旧。人呢？人是否也依旧？苑绝候心中一阵悲呛，雪飘依旧人已愁，将军，将军，你怎么样了？
?? 苑绝候跨入大殿，高声叫道：“禅师，大济禅师！”
?? 偌大一个普渡寺却无人应声。苑绝候不由面色一变，跨过走廊，推开云房门，便减大济禅师卧倒在地，一丝血迹从他口角溢出，竟已死去！
?? 苑绝候突然狂奔而出，在寺中各处走过。最后，他在柴房发现了寺中和尚的尸首。普渡寺三十二僧无一幸免，全部丧命。
?? 是谁？是谁残杀这些不问世事的出家人？
?? 一阵兵刃撞击声从山门穿来，苑绝候立即奔出，便见众武士正围着一手持九环大刀之人喊杀。
?? 苑绝候立刻明白了，这不是秦桧四大护卫中的东方刀吗？难道秦桧就要对将军动手了？否则他为什么连将军进京途中见过的人也要杀？
?? 一名武士上前到：“八爷，这人自称是秦相爷手下的东刀……”
?? 苑绝候冷声道：“什么东刀？这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恶贼！这寺中僧侣乃是秦相方外之交，如今却已被他杀了。你等快快动手，杀了这恶贼，到时秦相重重有赏！”
?? 苑绝候此次归来，手下所带乃金兀术贴身侍卫，身手如何可想而知。苑绝候此番话一出口，众武士齐声狠杀，片刻间东方刀已被乱刀分尸。
?? 一名武士头目上前道：“八爷，现在去哪？”
?? 苑绝候面目阴冷，“去临安，见秦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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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道惜雪轩，却已是人去庐空，苑绝候心中好不惆怅，扬手一鞭，策马飞驰下山，众武士慌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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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苑绝候此次归来是否还有“为国为民，侠之大者”一念？他带金国武士而来，有何用意？他欲见秦桧，又是何用意？他还是不是那个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苑绝候？
?? 19、王子·宰相·将军
?? 秦桧就那么坐着，看也不看苑绝候手中雕有“八王子”三个字的金牌。
?? 苑绝候双目盯住秦桧，手一扬，金牌“叮”地一声划过一道弧线落在秦桧面前。
?? 秦桧“哦”了一声，睁目道：“秦某想起来了。有一位本朝名将，也正在本相府中，小王子要不要见见？”
?? 苑绝候道：“哦？父王曾有教，宋朝名将，当推岳飞、韩世忠、张俊，不知相爷所指何人？”
?? 秦桧起身道：“小王子不必着急。何不跟秦某看看？请！”
??
?? 韩世忠面若寒冰，在房中跺来跺去，抬首向站在门首的秦忠道：“秦总管，相爷何时有空？”
?? 秦忠诡异地笑了一下，连声道：“将军安坐！将军安坐！相爷马上就来。”
?? 韩世忠冷哼一声，沉声道：“韩某没时间在这干耗。请总管转告相爷：岳飞战功威赫、名震天下，乃是民心所向，义之所指，想业不要自毁大宋长城，以留千秋骂名。”言罢，推门拂袖而去。
?? 苑绝候从隔壁房中跺出，望着韩世忠背影，向身后的秦桧道：“这人倒是条汉子，比那些反复无常不忠不义的小人强多了。”
?? 秦桧面上一红，默不做声。
?? 苑绝候又道：“听说万俟燮审问岳飞时，岳飞裂衣裸背，现出背上‘精忠报国’四个大字。不知是否有此事？”
?? 秦桧点头：“不错！岳飞那厮倒也硬朗得很，不论多大刑罚，都拒不承认有怠慢王法、拥兵自重之举。”
?? 苑绝候心中一阵酸楚，仿佛岳飞就在自己面前，“哧”地一声撕裂衣衫，于哈哈大笑声中露出“精忠报国”四个深入肌里的大字。将军，将军，你的“皇天后土，可表此心”有谁了解？你的“精忠报国”有谁了解？将军，将军，你究竟怎么样了？
?? 秦桧看着面色苍白的苑绝候，目中闪过一丝疑虑，干咳一声道：“小王子，你怎么了？”
?? 苑绝候忙道：“哦，没什么。在下初入贵国，水土不服，有些不舒服，极欲思归，尚望相爷准允。”
?? 秦桧面露难色，迟疑道：“这……按说小王子亲来，秦某理应遵太子之命，将军岳飞让小王子带走。但岳飞这厮，在草莽之中极得人心，时时有人企图劫狱救人，若小王子带岳飞上路，不但难以出境，恐亦极易暴露身份，反而不妙。依秦某看来，还是依四太子前言，秦某日后必送上岳飞首级……”
?? 苑绝候面色一寒：“如此说来，是相爷信不过在下了？”
?? 秦桧拱手道：“不敢！不敢！小王子身染贵恙，秦某就不挽留了，请！”
?? 苑绝候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 蓝龙白燕悄声而至，望着苑绝候身影，向秦桧道：“相爷……”
?? 秦桧略一沉吟，厉声道：“速派人联络四太子，查实此人身份。还有，东刀此时未归，是不是出了什么以外？哼，他也越来越不济事了！也派人去看一下。”
?? 蓝龙白燕应声退去。
20、长城自毁
?? 绍兴十二年初。一日午后，临安城外行人如云，个个蓑衣草笠，行动矫捷，步履匆匆。
?? 秦相府门口，一人快步奔出，大声道：“‘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何以服天下……”痛喝声中解缰上马，大呼“伤心常是千古事，山水何处不为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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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桧正坐在金椅上，听白燕禀报又有多少草莽死在自己相府卫士手中。
?? 丫鬟小翠端茶走了过来，轻声道：“相爷，茶来了！”
?? 秦桧伸手欲接，小翠却突地右手一扬，茶杯直达一旁站立的白燕，左手青光一闪，一柄亮晶晶的长剑已向秦桧刺到。
?? 秦桧纹丝不动，小翠的剑在离他咽喉三寸处止住，再也刺不下去。蓝龙拍了拍手，从小翠身后走出，向秦桧道：“相爷，这丫头……”
?? 秦桧摆了摆手，沉声道：“小翠，本相待你不薄，你因河刺杀本相？”
?? 小翠声不能动，口却能言，“岳将军劳苦功高，金人望风而逃。而你却自毁长城，妄图杀害将军。哼，似你这等奸臣贼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小翠声不能杀你，死后化作厉鬼也要咬你为岳将军报仇……”
?? 秦桧大喝：“大胆！”
?? 蓝龙一掌拍下，小翠无声倒地。
?? 秦桧大叫：“拉出去！拉出去！”蓝龙应声，拍手叫进两名卫士将小翠尸身拖出。
?? 秦桧忽然止住跺步，向蓝龙道：“秦忠回来了没有？”
?? 白燕抢上答道：“总管已回来多时。大理寺狱监还真行，相爷手谕一到，岳飞立时魂归地府……”
?? 秦桧满意地点头：“恩，不错！你二人速带人赶去大理寺，把那些不自量力的草莽人物彻底杀尽！”
?? 蓝龙白燕齐声应是。
?? 秦桧步到廊下，看着茫茫雪意，一阵莫可名状的恐惧突地笼罩了他，厚实的千金狐裘竟然抵挡不住寒意的侵袭。他裹紧了狐裘，又一阵恐惧却从心底泛起，瞬间漫溢到他全身每一个毛孔。秦桧无助地依在栏柱上，廊外，雪一阵紧过一阵……
?? 21、满江红
?? 大理寺狱中喊杀冲天，苑绝候斜拖长剑，一身鲜血，步履踉跄地奔了出来，猛一转身，却发现张剑言正无助地依在墙边喘气，一柄已卷刃的长剑犹自持在手中。
?? 苑绝候大吃一惊，快步近前，大声道：“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岳宗呢？少将军不是托你护送岳宗离去的吗……”
?? 张剑言张口却欲哭无泪：“师兄，我护送岳宗刚走不远，秦桧就派人追杀而至。我且战且走，逃至江边，却为杨沂中那狗贼带兵围住。混战之中，有一蓝衫人高呼‘无雪可惜，山人焉在’，于乱兵中纵横出入自如，将岳宗挟去了……小弟，小弟丢了岳宗，深负少将军所托，只有，只有回来拼死以报！”
?? 苑绝候闻言便知岳宗为惜雪山人简泼墨带走，不由心下微畅，朗声道：“师弟，你可缓过劲来？我们再冲杀一番，势必要见带将军！”
?? 张剑言应声而起，二人再随无数豪杰杀向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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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杀震天之中，无数鲜血迸射之人又被迫退了回来，苑绝候放目一箭之外的滔滔长江，大叹一声“苍天无眼”，一口鲜血喷出，便即扑倒在地。
?? 片刻之后缓缓醒来，却发现师弟张剑言扑在地上，已被白雪埋了大半。
?? 苑绝候缓缓提剑站起，却突然间发觉喊杀声已弱了下来，抬目望去，却见大理寺狱门上，正吊了一颗人头。那熟悉的面孔在鲜血淋漓中格外悲壮，苑绝候但觉眼前一黑，又倒下地去。
?? 白雪纷飞，片刻之间已将苑绝候埋没。
?? 不久，苑绝候却突然动了动，白雪崩飞，苑绝候又站了起来，提剑一步一步向狱门走去。
?? 风雪，阻不了他；流血，阻不了他。他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意志，一种意念，他怀着这种意志，这个意念向前冲去。
?? 狱门内，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 苑绝候突然飞身而起，直捧空中所悬岳飞的头颅。一阵“嘣嘣”声响，箭如雨至，天地一瞬间静了下来，只剩他模糊的意识。
?? “将军，我与你同在！”苑绝候半空中用尽全力喊出他此生中最后一句话，而后信眼回视，却突然发现大雪已止，天边微露出一抹红晕，一江流水刹时变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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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只恨生不逢时~~~~~~~~~~~~

天边微露出一抹红晕，一江流水刹时变得通红……

“将军，我与你同在！”这话何等壮烈!!!

文笔很棒！

是小说吗？